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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甚合朕意”?我偷偷向下覷了眼自己的身子,也不大敢多看,畢竟這舉止十分的猥瑣。

雖則已過了兩百年,可還是有少女的身姿的。

這池子中熱的很,我的臉都熱的發燙了。

只是不知玄元會不會喜歡。呸,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的身子,怎麽由得他喜不喜歡。

還有方才,君卿說下月春耕封後……。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8 章

這日子過得可真快,我又長了一個年歲。

連我自己也不大記得清生辰幾何,只知估摸個大概,而這估摸又似乎不大準確。

如今居在這玉清山上,常有仙童跑來問我的壽誕,我總是習慣性的說兩百餘歲。

仙童們皆以為我將自己說年輕了來誆他們,笑我人老珠黃還要涎著臉皮亂報年歲。

其實我自己心裏明白得很,皆是因為在我兩百多歲的時候,身邊有玄元陪伴,方才念念不忘。

其實我念念不忘的這兩百餘年,玄元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陪我分繁糾葛,未曾離開過。

我包著宮人們送來的大紅錦袍一路小跑趕到了景流殿,可那時玄元已經不在了。

聽婢子們說,我在華清池的時候君卿下了一道聖旨,撤了玄元鎮遠將軍的名號,予了他一個團練副使的空職,讓他賦閑無事安心待在將軍府。

也便是說玄元不住在宮裏了?

怪不得方才我見碧華宮那兒陸陸續續有宮人搬著行李放上了一輛馬車,原是為玄元打點行裝來著。

我心下有些悵然若失,此便是說今後也沒法兒見到他了?這樣也好,省的我日日見著他心煩。

因著無事可做,又不願與君卿一道兒去未央宮批折子。

太監宮女們在鬥蛐蛐兒,也不大樂意帶著我,他們說我太會賴皮,每每總將那些蛐蛐兒贏過去。其實我也不稀罕與他們耍的,那些蛐蛐兒贏過來也無甚大用,唧呱唧呱的吵的我心煩,到最後還是放回了禦花園裏。

於是我便在景流殿的雕花大床上仰面躺倒呆若木雞了一整天,想到沒了玄元,這樣的日子以後還得日覆一日。

君卿在的時候也實在無聊,那個木頭確是不大會說話。

雖然玄元也不善言辭,可與他一道兒之時我心裏倒是歡快充實的很。

話語雖不多,但兩個人相對的脈脈,總歸是溫暖。

便這般一直郁悶到翌日早上,對著四腳貔貅爐裏的紫煙無所事事。

君卿是一夜未歸,聽說太後的病情時好時壞總讓人不得安寧,而且朱雀齊國近幾日又開始侵擾邊境,也夠讓君卿頭疼了。

外面有宮人來報,說阿烈請我去上林苑賞玩。

我本以為阿烈今後會日日往將軍府跑,因著她對玄元的勁頭可是火燒不滅水澆不熄的,怎的今日還有心思到那獸兒籠子園去耍呢。

我將昨日那大紅錦袍褪下,換上了輕便的行裝,一身月白的羅裙倒也素雅。

宮人們將我帶至上林苑騎射場,那兒本是皇子們練習騎射的地兒。

只是君卿膝下無子嗣,自君卿登基以來此處便廢了。

我瞧見玄元正在教習阿烈射箭,阿烈笨手笨腳的,怎麽都沒法兒握準玄元手中的檀木大弓。 最後玄元只得手把手的教她。

從我這兒看,玄元便是把阿烈擁在懷裏,少女並未看著箭靶,一張粉嫩的小臉昂揚著癡癡的盯著一本正經好為人師的玄元,桃紅的蘇繡衣襟襯得她面若嬌花。

真是,美人如斯在懷,連柳下惠也會蠢蠢欲動的吧。

“隨雲姐姐!”見我來了,他倆放下手中的弓,阿烈歡呼一聲朝我奔來,與我撲了個滿懷,“我們待會兒要騎馬騁游,你可來玩耍?”

我瞧見宮人牽了三匹馬來,玄元已挑了一匹噠噠兒騎著馬朝我們這處走來。

“還是不了,”我心下有些難過,他二人的事我摻和個什麽勁啊,“我不會騎馬。”

“我可以帶你。”

玄元帶著戲謔輕笑的聲音猛的從我頭頂上傳來,在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便覺腰肢被人圈著,給攬到了馬上。

我便這般穩穩的安適在玄元的臂彎裏,他的手繞過我的腰勒緊了韁繩,有意無意的用手肘夾著我周身最細致的地方。

我們與阿烈一前一後緩緩徐行。

未曾想這上林苑竟是這麽大,走了這麽久也沒走到盡頭。

皆說此處是皇室貴族們秋日田疇狩獵的場地,看來這地兒埋伏著野獸,也不知都藏在哪裏。

“公主,”玄元突然轉身,滿是不羈的笑意,“我倆來賽馬,如何?”

阿烈本就是個愛玩的性子,她更像山間的一縷清風,隨溪流潺潺空谷徘徊。看似自由,實則永遠也逃脫不了山的束縛,就像她永遠也走不進玄元的眼中。

“將軍,你可別輸了我。”阿烈輕笑一聲,揚起長鞭策馬奔騰。

“抓緊了。”玄元在我耳邊輕語,唇瓣觸及我的耳垂,酥酥麻麻的。

我抓緊了馬鬃,不知待會兒玄元要撒什麽瘋。

阿烈孩子氣,愛玩也罷,他怎的也細發了願意湊熱鬧去。

玄元挑了個與阿烈不同的方向,揚起韁繩,奔向了那一片密林之中。

聽宮人們說,這是玄武梁國建國伊始便植下的林子,古木望天,枝繁葉茂,樹林陰翳,草木蓊郁,少說也得有八九百年的年頭了。

“你怎麽挑了個這麽偏僻的地兒?”我瞧著周圍蛛網叢生,天色昏暗,不由的有些心慌。在此處,發生了何事都是無人曉得的。

玄元不答話,我只覺得耳朵、脖頸上略癢癢,想偏頭去瞧瞧,卻被玄元按住了腦袋,動彈不得。

“莫亂動。”

玄元的聲音低沈嘶啞,喉嚨像是火灼過一般帶著誘人的韻味。

我感覺到一下又一下的炙熱落在了我的耳垂上、脖頸中,再往下,往下的深處,霎時間懵了。

他的手在我身上,可那韁繩是誰握的?

我偏了眼向前覷見去,玄元這家夥也真是膽兒賊大,便這般放了轡頭讓馬狂奔。

說來也奇怪,那樹枝杈椏偏生都像通了靈性一般,烈馬所到之處,樹枝皆紛紛避讓開來。

玄元似是心覺我太過木訥僵硬,幹脆撥過了我的臉,開始輕薄我的chun。

我便這般麻花一樣的扭在了馬背上,雖則難受,可當時卻是忘情,也未曾顧得了許多。

玄元此番無了上次的謹慎與試探,霸道的進攻、奪取,便就認定了我是他的人。

他閉著眼,我睜著眼,瞧著他美好的面容,禁不住伸手去撫摸他精致的側臉。

玄元也便放任我行之,一會兒輕ken著我的chunban,一會兒在我的口中fanjiaoshunxi。

他的手也便覆上了我的手,我倆相偎相依。

這段故事是合歡最喜歡的,其實她骨子裏還是個fangdang的老妖怪。

“若是當初你們便把那事給辦了,便就更妙了。”

合歡雙手撐著下巴,一臉的嬌憨又猥瑣。

阿紫倒是不以為然。她吹掉了手中的瓜子皮兒—方才她們邊聽我敘著邊嗑瓜子—白了合歡一眼。

“後來不還是給辦了。”

她這話說的我老面皮子有些掛不住,“早也是辦,晚也是辦,我倒覺得他們挑的時機好得很。”

是好得很。那時候我們二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生死之間,唯一能想到的缺憾也便是那種事。

不過這還在後頭有,今兒個我們還是守規矩的。

臨近那密林盡頭,玄元放開了我的手。

他的嘴角含著笑意,替我整了整淩亂的衣服與鬢發,重又執起了韁繩。

我木木的轉過頭去,心裏頭卻是亂的很。

“淩將軍!”阿烈已在終線候著,見著了我們便揮手,欣喜若狂。

玄元吹了聲口哨,順道兒將我一起抱下了馬,愉悅的很:“我輸了。”

阿烈笑的更燦爛了,仿佛玄元每對她多講一句話她都舒心暢快。

其實我心下裏還是有些愧疚的,可正如我先前曾說過的那般,男女情緣這事,由不得自己。

“隨雲姐姐,你脖子裏怎麽了?”

我慌張的捂住了方才玄元輕薄過的地方,有些兒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方才……方才在林子裏的時候,我……被蚊子給咬了。”

“大早春蚊子便出來了?”

阿烈睜著她天真的大眼睛問我,我卻也答不上話兒。

玄元禁不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嗤的笑出了聲。

“蚊子瞧著今則個春日來得早來的和煦,春心蕩漾了。”

他隨手摘下腳下的一枝酢草,悠哉悠哉的晃悠著。天邊的夕陽圓滿的恰到好處,暖烘烘的也不似早春的樣子。

民間這個時候也要開始播種了,也該到了春耕的日子。

早知玄元答應教習阿烈騎射的事,昨兒個我便不必那麽郁郁寡歡。

原是他都算計好了的,不肯再與我分離,便如他自己說的,一天見不著我都會心慌慌。

其實我也一樣,一天見不著他也是心慌慌的,我又想起了藍毛龜的那句話“這便是情愛嗎”。

是啊,這便是情愛嗎?我離得開月老,離得開君卿,偏生離不開這死人的玄元。

也是命裏負他的,陰錯陽差,總說是我們逆了天道,可這偏生是天道惹下的麻煩。

若是玄元不遇見我,再古遠點兒,若是玄元不下凡歷那情劫,若是陸如花早年便胎死腹中。如今便都沒了這麻煩事,也省的添了天道他老人家的麻煩。

那仙丹又快見底了。不是我胃口大,只是我兼顧著琉璃母子二人,自然是不夠吃的。

果然月老也識相,在我把太上老君的乾坤袋給掏空之前,重又送了點兒積貨過來。

月老也夠精明,專挑玄元、君卿皆不在的日子登門,正解了我的百無聊賴。

“陸隨雲,你可喜歡我?”月老將那仙丹遞予我時莫名其妙的問了我句話。

我心下裏覺著他定是被拿個仙姬給拒了,受了打擊,覺著身為徒弟,還是要寬慰著的好。

“喜歡啊。”我瞧著月老苦巴巴的俊臉,鮮少見著他有這般神態呢,真是舒暢。

“你若喜歡我便莫要去招惹玄元可好?”

我被他這句話駭的一口茶水未能抿住,全給噴在了他的裙裾上。

這是說的什麽話,月老跟玄元,是沒法兒比的。

就像是,你是要那腳下的狗呢,還是要手裏的饅頭?

當然我這話不是說月老像狗,也不是說玄元像饅頭,只是對於狗的喜愛與對饅頭的喜愛是不同的,便正如我對月老的喜歡與對玄元的喜歡不同,我能容忍玄元輕薄我,可月老……只怕他沒那個膽。

月老見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從驚訝到驚慌到驚悚,便知我猶疑了,明白了我的答案。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一臉悲痛欲絕的模樣。我的小心肝都被他這可憐相給震的揪了起來。

“既然如此,為師也幫不了你了。”月老撫了撫我的額頭,便消失不見了。

我被他弄得雲裏霧裏。月老近來是愈發的癡傻了,難道是因為沒了我的照拂給忙暈了不成?

其實,我心下裏是明白月老的話意的,只是自己不願承認罷了。

我與玄元相戀本就是逆了天道,奈何因著玄元的緣故我也遲遲不肯與君卿圓房,以此了卻天道的一番苦心思,更是罪無可恕。

只是罪過便罪過吧,我區區一個鬼魂,他能奈我若何?

只是這代價,我怕玄元承受不起。

我也曾細細思慮過,要知能讓我靜下心來費心勞力的便就只有玄元一個了。

雖說他是天界上神真武帝君,對於他的事我是不大了解,可我揣測著他也該是受天道約束的,否則若是一時失了神智胡作非為也沒人管的了他。

可如今要是逆著天道了,恐怕要受些苦頭呢吧。

我在瑯環裏讀過些成仙異術,無非是雷劫火劫刀山油鍋,聽上去便殘忍痛苦的很,怕是,我也不願玄元受這些勞什子。

只是我思慮良久,除了一刀兩斷,我想不出別的法子來護著玄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9 章

於是乎宮中開始忙了起來,一來為了春耕之日備馬備料,二來也是為著我的封後大典。

這時候我才開始真真切切的想到,非要與玄元一刀兩斷不可。

宮女們送來的鳳冠霞帔讓我從玄元給的幸福雲端中掉下來,讓我清清楚楚的明白,只有君卿才是我的宿命。

無人逃的過宿命。

最後一次與玄元見面之時,我一直站在校練場上看著玄元美好的身姿,看他衣襟半敞,露出結實的胸膛,看他挽雕弓如滿月,嘴角斂著意氣風發的笑意。

他一連射出了三支箭,每一發都正中靶心,阿烈在一旁興奮的叫好。

“近來你似是忙的很嘛。”玄元接過我手中的綢巾,優雅的拭著額角的汗珠。

“要試試君卿備下的錦袍嫁衣。”

玄元臉上的笑倏的便僵住了,這般突兀的瞧著我,倒讓我十分不舒服。

不過此番我是王八吃了秤砣,任玄元再怎麽讓我心痛也不會改的。

“所以日後我們還是莫要見面了,省的給兩人都添了麻煩。”

“好啊。”玄元的表情很快又恢覆如常,甚至比方才要來的更燦爛些,如同霞光般耀目。

聽了他的話,我心下裏有些難過。難不成我還奢望著玄元要為了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

若是他真的與我杠上了,怕我也是鬥不過他的,我的心比他的軟,我沒法兒讓他比我還難過。

只是他這般無情讓我的理直氣壯瞬間洩了底兒。

也是,一直以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想我大器晚成,老大一把年紀了才初次懷春,偏生碰上了玄元這個老油條,也該是我倒黴。

看來以後還是得安守本分的好。

春耕之日,君卿帶著皇親國戚、後宮妃嬪、文武百官,去京城郊外的田畻之上舉行春耕大典。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君卿後頭。

因著我第一次瞧見這麽一大片板著臉又無趣的凡人,心裏頭著實有些害怕。

我看見了進宮之前便遇到過的那個張大人,他顯然也瞧見我了,駭得臉色青紫,魚泡眼都瞪的凸了出來,然後慌慌張張的拉過近旁一個面目同樣猥瑣的老頭兒。

耳語了一陣子,那老頭也驚悚的擡頭來張望著我,見我也在瞧他們,便大驚,哆哆嗦嗦的低下了頭。

其實我本意不在瞧這兩個怪異的老頭子,玄元可要比他們美得多。

我心下既渴盼著他來,又擔心撞見他與阿烈卿卿我我,可是猶疑得很。

“你在看什麽?”君卿拉起了我的手,見我心不在焉狀,便以為我被嚇著了,伸手來探我的額頭。

“沒。我看琉璃挺著個大肚子,就只有一個婢子扶著,怪可憐的。”

我把目光從找尋玄元的暈頭轉向裏抽出,瞥見了站在太後身邊的琉璃。

君卿皺了皺眉頭:“你還想著她做什麽。”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揮手吩咐手下的兩個婢子去幫忙服侍琉璃。

不是因著他對琉璃仍心存一絲絲眷戀,我明白的,除了我君卿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只因為他不想讓我對旁人念念不忘,不想讓我對旁人有異樣的感情,即使是同情也不行。

君卿帶領著百官去田畻之上耕種,而我則得跟在太後後頭采桑。

臨別前君卿為我安排下了兩個影衛——那本是他的貼身侍衛。

我只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只會讓太後覺得我恃寵而嬌。

我絲毫不避諱自己是個圓滑之人,圓滑是好事,因為卑微所以才要左右逢源。

我與琉璃並排行著,這種場面她經歷過多次,手熟的很。

可我卻是笨手笨腳,一看便是未做過事的樣子。原本我做人之時便因著傻被人看做無用,我不辯駁也樂得清閑,上了天以後更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見,我不會是合格的兒媳婦兒。

“你何必這般倔著。”

琉璃白了我一眼,不答我的話。

“到忘憂山上修養些時日,我讓那兒的地仙給你通融通融,可保你們母子平安哪。”

我苦口婆心的勸著。我自認為是個心地善良以德報怨之人,再說琉璃與我也無甚深仇大恨,不過是她想殺我罷了。

琉璃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撫了撫微凸的小腹。

我瞧準了她撫的地兒,下次演戲的時候可勁學著不出紕漏。

“我離不了君卿的,一刻也不行。”

我看見她的花鈿在春光沐浴下溫柔的閃耀。其實除了嬌媚,她還自有一番女子的溫存。

只不過那溫存不是對著我的。再次擡眼瞧我的時候,琉璃的面皮子兇得很。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又惡狠狠的扔了下去。

“離了他我便是在受千刀萬剮。我與君卿才是夫妻,我二人同患難共甘苦才有今日,你算個什麽東西。”

陸隨雲算個什麽東西?

陸隨雲根本就不是個東西。

若不是倚仗著月老,我都不知自己會被塞到輪回的哪個夾縫裏去。

若無那些個因緣際會,或許我現在便是鱉是熊。

天道他老人家再不濟再糊塗。也不至於讓君卿去與一只鱉就姻緣吧。

我沒法兒把琉璃的話給接下去,便悶頭采桑,做出老實本分的樣子來。

再擡頭,卻發現周遭的人都不見了蹤影,舉目遠眺,這偌大的田畻之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連方才不遠處君卿他們耕作時的嘈雜聲也瞬間沈寂了下來。

略微思索了一陣子,我便知道我著了障了。

人煙稀少的地方大都是鬼市,現下雖然是青天白日,可還有幾只零散的孤魂野鬼在外飄蕩著。

哪個小鬼竟這般膽大,打墻竟打到我面前來了。

我剛想召此處的土地出來,突然看見腳下冒出了個人頭,嚇得花容失色花枝亂顫。

“小仙拜見月老。”那人從土裏鉆了出來,整了整衣服,沖我恭恭敬敬的做了一個揖。

見他這般恭敬,雖則口中喊的是月老,可我也得做出些樣子來,連忙收了方才的畏畏縮縮。

我擡眼瞧著他,他身著一件灰色布袍,柔順的長發用黑巾包住遮住了前額。

看來他成仙之時還未到弱冠之年。

他的面龐略顯稚氣可也有棱有角,五官輪廓都是未開化的模樣,讓人心覺他再長大些便該是個怎樣驚為天人的面容。

見我在打量他,他還沖我靦腆的笑了笑,微黑的膚色透出漂亮的棕紅。

好吧,我承認他還挺俊俏的,若是年紀再大些……其實我也無甚非分之想,畢竟再怎麽好看也不及玄元半分。

“小仙蘭笙,是白起村外方圓五裏地的土地神。”

白起村?我腳下的這塊地並不叫白起村啊。

這裏是京地腹裏,不可能冠個村的名字。

“便是那夜的破道觀,你們棲居的地方。”蘭笙見我鎖著眉頭想,便知我已記不大清楚了,好意提醒道。

我恍然大悟,原是那兒啊,若不是他提起,我都快記不起來了,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那蘭笙撲閃著眼睛瞧著我,我忽的覺著自己這般哄他於心有愧。

“我不是月老。”

“不,你是。”小地仙一本正經的糾正我,還從袖中掏出了一截紅線,“您還為小仙牽過紅線。”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我何時認識個什麽叫蘭笙的地仙,什麽紅笙黃笙我也沒遇見過。

我認識的土地大都長得歪瓜裂棗的,全無一副正經人樣,若是真的與他有過交集,我該記得清楚才對。

“那日我察覺到地頭上籠著很濃的仙氣,便要出來查探情況,”見我仍是一臉迷茫的模樣,蘭笙開始為我解釋事情的緣由,“未能探出地面來,便有一截紅線落到了我的手裏。”

原是如此,看來那日我不知覺中丟了一根紅線,恰好落入了他的手中。

想必這蘭笙是要我來系上紅線的另一半兒的。這好辦,宮中美艷女子遍地是,隨便挑一個也該讓他滿意了。

“你想要什麽樣的女子?”

“不是的。”蘭笙看我已大懂他的意思,不自由的綻開了嘴角,“我握著這根紅線的時候便知曉,我此生要找到一名叫孟連烈的女子,讓她做我的心上人。”

阿烈?!我方才憶起那日我犯的糊塗罪,阿烈的紅線還未給玄元綁上我便跑開了,該是到了這地仙手中。哎喲,這下可如何才好!

那小地仙仍是不明就理,一板一眼的同我杠條件。

“我已知曉那孟連烈就在玄武皇宮內,可皇宮龍氣太盛,況且宮門上的那頭獬豸也不肯放我過去。”他扯著我的裙角仰頭看我,那模樣確實可憐兮兮的,“懇請大仙渡我入宮,好去了卻這段姻緣。”

我今兒個才深深體會到月老被我拖拽的滋味,如今我恨不得一腳踢開那小子。

弄丟了阿烈的紅線本就是大過,既然我鐵了心要讓此事回到天道的安排中去,便不會讓這小子來攪了我的局。

再說阿烈心裏已然有了玄元。姜還是老的辣,以玄元媚人的本事,蘭笙是永遠沒法兒取代他,獲得在阿烈心中的一席之地的。

與其後來讓事態逾來逾嚴重,還不如就此打住,讓兩個不相幹的人,便這般一直不相幹下去。

“我也沒法兒,那獬豸與我有仇,每每見著我都要啐唾沫。”

這話說的不假。我與宮女太監們鬥棋之時,常請別曲直正是非的神獸獬豸來評,可往往總是我悔棋。

那卷毛兒狗覺著與我同流合汙有損了它的清譽,因而遇見我時啐一口唾沫,以表示同我劃清界限。

但只要一開棋局,它便又涎著臉湊上來非要與我賭一場。

“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總之你今兒個是走不出這地兒了。”蘭笙見我婆婆媽媽的,賭氣似的往地上一坐,叉著手。

我心裏一驚,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這墻是你打的?”

蘭笙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我才不使這下三濫的手段。”

“方才我跟在你後頭想尋個機會同你講話來著,突然便被一個女子下了結界困在此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0 章

身周有異術的女子,除了我便是琉璃了,莫非是她搞得鬼?

我向手心呵了口氣,蒙在眼上罩了一會兒再睜眼看——因著陰氣也有明目開眼的功效。

果真瞧見我周圍逼仄的方寸土地之上有一個半弧的穹頂,幽幽的泛著金紅的光。該是琉璃的手段。

可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一番好心好意待她,她竟知恩不報反恩將仇報,真讓我寒心哪。

我同蘭笙坐到一處兒。

身在結界裏頭我沒法兒破開它,想來外面的人也不會知曉我發生了何事,說不定我陸隨雲便要困在此處千年百年。

“你莫嘆氣了。”我心煩意亂的推搡著近旁的蘭笙。今後得與他共處日久,還是要拉好關系。

蘭笙一臉受氣小媳婦兒樣:“是你先嘆氣的啊。”

“我嘆氣因著我無聊。你不準。”

蘭笙委屈的撇了撇嘴,水汪汪的眼珠子含著淚,想了想還是沒哭,背過身去不理睬我了。

我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摳泥巴、數螞蟻,權當消遣消遣——以後還非要這般過日子。

“你在作甚?”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這是玄元的聲音。

“阿元!”

“我在。”

我轉身瞧見了玄元熟悉的面龐子,激動的熱淚盈眶,猛的撲到他懷裏去。

想我陸隨雲多少年才真心的淌一次眼淚。可惜月老不在,得讓他看看我在凡間可是受了多少苦。

“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我嗚咽著,不小心將口水灑在了玄元的錦袍上,又趁他不休息偷偷揩去了。

“陸美人,這大庭廣眾的……”

大庭廣眾?胡說,明明一個人也沒有。

我擡頭,卻瞧見周圍黑壓壓的圍了一群人。

那些朝官們手裏還拿著鋤子鍁鎬,袖子籠的老高。

玄元的嘴角本是愉悅的上揚著,見我在看他,又很快正色。

我慌慌張張的松開了抱著玄元的手,耳朵根紅的發燙。

“陸隨雲,可真是嚇死我了。”君卿沖上來一把將我卷入懷中,身後跟了一幹影衛。

“方才影衛來報,說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見了,我還以為你又如那夜玄武門下……你可莫要再離開我。”

君卿今兒個話怎生這般多,讓我好生不習慣。

“方才……”我瞧見面色陰沈的琉璃,又把到嘴的話給咽了下去。“方才我撞見鬼打墻了。”

“鬼打墻?”君卿皺了皺眉頭,“來年另選址祭祖春耕,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我聽話的點點頭,任由君卿將我打橫抱起,慢悠悠的往回走。

趴在君卿肩頭,我忽的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來。

蘭笙呢?!

我四下裏都未見著蘭笙的影子,倒看見玄元與阿烈一道兒仰頭望天。他二人還真是般配。

回到宮裏去,太監宮女們早已聽聞了我被鬼打墻的消息,一個個心急火燎的上來替我拿柚子葉掃晦氣,弄得我還未洗身子便噴香噴香的。

想來君卿今兒個也是累的不行了,未曾像往日那般纏著我便先行去湯泉宮了。

不知怎的,今日總覺得身上略有些發燙,按理說我一個魂魄也不大可能會有這種感覺的,但它真真切切分分明明。

我在華清池裏泡著還舒坦些,於是乎我一人玩的痛快,還是君卿派人來召我,我才不情不願的爬了出來。

眼下是最享受的時候,禦膳房的紅棗糕已經燜好了。

我雖嘗不出那滋味,但綿綿軟軟陷在唇齒間的快適也是美妙。

君卿從不吃多,兩三筷子便擱下了,不像我,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啃的歡暢。

“你現下在想什麽?”

君卿笑著用拇指擦去了我下巴上的糕餅屑子。

君卿在笑?!

沒錯,我沒眼花,景流殿裏燈火通明,我看的清清楚楚,是君卿在笑。

我見著君卿笑了,不由得瞠目結舌,忘了嘴裏還含了一塊棗糕。

君卿用手接住了從我口中掉下來的半塊棗糕,送入口中,自然,如小戶人家糟糠夫妻,窗邊梳妝夫君畫眉。

“我便就只想予你一個普通的親事,奈何我是這玄武國的皇帝。”

“你先前曾問我因何會獨記著你,我實也不知。總之那日見著你後便總記著你的眼睛。”

“民間有避婚的風俗。我二人成親前見面便已壞了規矩,所以我還得守著你的身子。”

“還有一日,我們便能長相廝守了。我也終能遂了願。”

聽完了君卿講這一大段話,我才囫圇的將口中的棗糕咕嚕咽下去。

今兒個撞鬼的不是我,怕是君卿吧。

怎生變得這般話多?不就是成個親麽。

女子及笄之年便可尋個夫家,君卿身為皇室宗族,定早便已懂了男女之事,也無甚好稀罕的。

更何況前些日子我陪他批折子的時候,也曾見著幾件大事兒,西南捷報,或是羌族歸順。可他總是一臉冷漠,事不關己的模樣。

阿紫說,這是因為,在君卿心中,我的分量要高於他的秀麗江山。

或許當初我若能勸著他放棄戰事而與我遠走高飛,他定會欣然應允而負了天下的一場繁華。

或許若果真如此,玄武國易主,便再無後來那些個磨難。

“還是。你偏生要我八擡大轎把你擡過來?”君卿見我楞著神,便扛了我一下。

“我一人,用不著八擡大轎。”

“那無妨。”君卿思索了一陣子,“你為我生八個皇兒,一人一頂轎子。”

八個皇兒,還有一個我,君卿是不會算數了麽?

“那便不夠了。”

“怎生不夠?”君卿將我攬入懷中,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我抱著你進宮,後頭轎子上的麟兒爭著喊父皇母後,不,爹親娘親,你喜歡嗎?”

我瞧著君卿幸福的模樣發了怔。

我喜歡。

只是,若是稱呼玄元,該叫父君才是。

君卿的設想太過美好,我不忍戳破,而這也成了我對餘生日子的藍圖,也總能湊合湊合過日子。

出到天庭時,我總渴盼著能了解我這孤鸞命,找到個如意郎君。

而今還有幾日我便要與君卿成親了,可心中卻無了當初的興致,不過爾爾。

自那日春耕之後我還見過琉璃幾次,她的臉色比以前蒼白的多,看來生孩子是件損元氣的事。

原本以她的本事大可當時乘機把我除了,自此一勞永逸,只是我心知她性本善,非是心狠手辣。

可奇怪的是,我發覺她身上的仙氣不比以前了,按說那雙花鈿,理應能護著她才是。

倒是我最近比以前精神的多,生龍活虎到處撒歡。

只是沒了玄元,這歡也撒的不夠盡興。

一日景流殿走了水。

這本是尋常事,我在牛欄村曾見過一火燒幾戶的壯觀場面。

可偏偏這水走在君卿離殿之時,只我一人在鬥蛐蛐兒,忽的便察覺到有股嗆人的煙味。

我心下裏方奇怪著,大白天的,我也未得點火燭;春暖日高,暖爐也早給熄了,這煙味兒可從哪兒來呢?

待我瞧見了火光,火勢已然不小了,燃著了珠簾上的絲線。

我呆呆的望著,忽的清醒了過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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